东坡的田地都忙着下种了,一片热闹。

西场的田地也收拾得妥妥当当,只等下雨了,可雨一直没下。

陈秀莲家分的是溪滩地和一片旱田,不用说大旱的天,就是风调雨顺时,也积不住水。

溪滩地,陈秀莲想用来种番薯,整好的沟垄一条条白得发亮,太阳把含沙丰富的土壤烤成粉末了,用脚一提立刻飞起一团再也聚拢不回来的沙尘。

虽然在一直挑水浇苗,她昨天傍晚和今天早上插下去的番薯苗还是蔫了,叶子无力地垂下来。

沙滩地吃不住水,一瓢子水下,滋滋一阵响,转眼间就无踪影了。

陈秀莲擦擦脸上汗水,望望白白亮亮的日头,心里堵得慌啊!

“都怪你,好端端的事情被刘海莉抢去了!老天呀!活不下去了!”婆婆一边埋怨陈秀莲,一边恶毒地诅咒着。

陈秀莲没有理会婆婆,执拗地去水潭里挑水,只要番薯苗能活下来,下半年的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她知道溪滩地薄是薄了点,可种出来的番薯光烫。

一直忙到中午,等陈秀莲浇好所有的番薯苗,前边浇过的地方又变成白亮亮的了,用手一抓,沙子哧哧从指缝间落下去。

“别忙活了,这地根本不能种东西!”

婆婆说,“我们回去等死好了!”

陈秀莲摸摸红肿的肩头,竭力忍住眼泪,这就是自己日夜盼望分田地的结果吗?

东坡那边已经显出一片淡绿来,插下的秧苗已经成活了。

而西场这边田地的秧苗还养在公田里,长得像茅草一样,再不插下去就要错过季节了。

刚从姚大昌魔爪的阴影下摆脱出来,又被生活的魔爪紧紧攫住,陈秀莲感到一阵绝望,更埋怨起赵丰年来,要是他不犯糊涂为自己弄份好田地,她就用不着遭罪了。

“赵二春媳妇,你这样挑水不是个办法,十天半个月还不会下雨,哪怕你累死了,番薯苗也救不活。”

说话的是跟陈秀莲同一块溪滩地的杨生猛。

杨生猛长得壮实,人也高大,有的是力气,也没救住几千株番薯苗。

他的番薯苗插得早,干枯的叶子都可以捏成粉末状,他撸了好几棵用力搓几下,手一松,粉末儿洋洋洒洒。

“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等着挨饿吧。”陈秀莲问。

“我们得修水渠,只要把最上面潭子里的水引过来,还赶得上插秧种番薯。”杨生猛说,黑黝黝的臂膀在太阳光下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从大水潭到溪滩地起码有一百米,而且溪滩地外面是一片凹地,要把大水潭里的水引过来,必须垒砌一条一米多高的水渠。

这个工程光凭两家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工。

陈秀莲看前面的大水潭,又看看番薯地外的凹地,叹了口气。

杨生猛从自己的地里上来,看着陈秀莲,认真地说:“这水渠得修。”

“你去修好了,别搭上我们一家。”

婆婆瞪了杨生猛一眼说,“还没等你把水渠修好,秋种早错过了。”

“哪怕今年错过,明年也用得着,这力气要出。”杨生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