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乾清宫大朝会。

日倭国的使团,也在朝会之列。

德川光友一大早得知大夏天子今日朝会要见他,心中便愈是忐忑。这么长时间一直不理会,这时候忽然要见他,说明结果就要出来了。

是好是坏,德川光友一概不知。

大夏朝会按半月制,月初初一和月中十五各一次。而朝会的时间,是从辰时开始的。

较之于之前神州朝代,大夏在这方面要舒坦的多。

譬如前朝明廷,大大小小的朝会几乎每天都有,而且三更过后官员们就要起来,摸着黑准备上朝。

嬴翌对此深恶痛绝。

朝会开的再多再勤快,而不能解决问题,那又有什么用?

平素里各部司的官员按照时辰自己去部司里做事就是,许多小事在部司里就能解决,再不济易阁总能吧?没必要什么都拿到朝会上扯皮。

易阁解决不了,无法决断的,再来朝会上商议也不迟嘛。

卯时末,宫门已经大开。三三两两的朝官或乘轿,或坐车,陆陆续续进入紫禁城。德川光友带着副手,也跟着进去。他一路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想要探听一些消息。

但无所获。

钟鸣响彻的时候,众官上殿,天子未至,便皆各自入座等候,轻轻交头接耳。

易阁天官郑允芝和地官孙闻坐在最前面,正在低声耳语。

郑允芝道:“今日初一,朝州怕已是打起来了。”

孙闻笑道:“陛下决意混一瀛洲,日子定好了,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人说着,还看了眼在末尾的德川光友二人。

“这懵里懵懂之间,便要国破家亡,欸,世间事,国家之间,果然没有那么多道义。”一旁不远的礼部部臣黄宗羲叹息连连:“陛下此事做的太过牵强,会给后人留下把柄啊。”

郑允芝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郑允芝道:“黄大人熟读经书,得‘仁义’二字。然圣人亦有内外之辨。圣人之仁,圣人之义,对内不对外。那敌国要受的圣人仁义,除非化外为内,成了大夏子民。否则如何施以仁义?”

“陛下总是直烈了些。”黄宗羲道:“非我不知仁义内外。实是以战凌之,非圣人之道。”

孙闻笑道:“黄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伐倭,非无缘由。大夏承继前朝汉统,前朝所遗留之事,亦是祖宗遗留之事,如何不解决?那嬴洲倭人,先有东南倭乱,又有万历朝州之战,虽说前朝勉强取了个胜字,但我诸夏子民、将士,毕竟多受其害。前朝无能,只能被动承受而不能还以颜色,如今陛下秉大义,复民族之仇。圣人言: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何以报怨?以直报怨。”

黄宗羲只叹连连。

早已湮灭在软弱之中的公羊派大复仇主义,如今复又燃起。也不知是好是坏呀。

公羊春秋亦为儒家派别,从这方面来看,大夏伐倭,确有缘由。宋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圣人都说了,九代以前的仇恨都要报仇雪恨,倭国对神州造成的伤害,才不过百十年呢,如何能忘却?

忘记了,就是数典忘祖。祖宗受过的伤害都能忘记,还是人吗?

又听郑允芝道:“休说复祖宗之仇,单说如今对倭出兵,亦非无缘由嘛。倭国要开海,但又不愿意付出代价,还一直纠缠,这不是拿大夏威严当儿戏?如何不给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