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烽火,恩怨纠缠,永无止境。

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不再是她的兄长,她却依旧是他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妹妹。

时隔三年,再次拥她入怀,有那么一刻,他不想放手,然而又不得不放。纵然重生一世,仍旧换来这残破之躯,他纵有经天纬地之能,也无法和命运抗衡。不能给她一世安稳,又何必争取?到头来反倒是让她怨恨上了他。此生已无期待,不如送她一场姻缘。

当命运的面纱被揭开,残忍的真相浮出水面,只剩下无奈的面对。

他无法伴她远赴大燕,无法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伴身侧,却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与绝望。

梦中她一个人在冷清的紫宸宫里无助孤单的哭泣,泪水如刀般划过胸口。再次从疼痛中惊醒,面对的仍旧是空荡荡的寝宫,冷冷的夜风刮过胸口,空荡荡的痛着。

“咳咳……”

他开始猛烈的咳嗽。

吱呀——

镜月推开门匆匆走进来,“皇上……”

容祯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抬起来示意自己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镜月目光从地面上一滩血迹扫过,忍住眼中泪光,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

容祯却道:“靠着就行了。”

反正后半夜,他是睡不着了。

镜月低垂着眼,将枕头放在他背后,扶着他轻轻靠上去。

她动作很熟练,显然已经做过无数次。

自从公主离开后,皇上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尤其这段时间,更是夜夜噩梦不断,病情也随之加重。她偷偷问过晏大夫,再这么下去,皇上怕是熬不过一年就……

镜月眼中含了泪花。

“皇上,您这又是何苦?”

容祯用手绢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苍白的容颜上露一抹淡淡笑意。

“以后不用再为我守夜了,好好休息吧。”

“皇上。”

镜月扑通一声跪下,刚好跪在他咳出来的那滩血迹上,那血迹樱红似火,仿若烧在她心上,烧出眼中泪光闪闪。

“奴婢求您,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千万别再……”

容祯轻叹一声,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突然道:“凝儿和小昭已经攻占大燕皇宫了吧?依着凝儿的脾气,一定会折磨苏陌尘。可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定然痛不欲生,咳咳……”

他闭了闭眼,神色淡淡哀凉凄楚。

镜月道:“您已经给公主留了锦囊密信,公主玲珑剔透聪明绝顶,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再说,有晋王在她身边,公主不会有事的。皇上,您切勿忧思过多,对您的身体不好…”

这些话镜月已经说了无数次,从三年前开始。

重生为容祯后,他根本未曾来得及为自己的重生惊喜庆幸便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算计和阴谋中,一边要应付老奸巨猾的先皇,一边要忙着收服玉绮罗留下的那些人,还要不动声色的步步为叶轻歌铺路…这样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更何况,他本就病痛缠身,怎还能经受得起这般的日夜操劳?

容祯却只是微微一笑。

“总归能撑到她回来。”

到那时候,她就该和小昭大婚了吧。他得做他们的证婚人,这辈子做不了夫妻,最起码他得亲手把她交给一个值得她依靠的人手上,他得亲眼见证她幸福。否则即便是死了,他也不会安心。

镜月抬头看着他嘴边轻柔的笑,只觉得胸口顿顿的疼痛,泪水落下,终至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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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年关,气候也越来越冷了。

容祯的身体每况愈下,每天汤药不断。他也不再勉强上朝,让大臣们将奏章递交上来,就在自己的寝宫里批阅。他喜欢清静,身边大多时候只有镜月伺候着。

腊月初,京城开始下雪,白茫茫的一片,堆在琉璃瓦上,银装素裹美轮美奂。

容祯如今病得沉重,最是受不得寒,偶尔想要出去赏雪景也会被镜月和晏大夫言辞阻拦。这个时候,他们可顾不得主仆尊卑,一切以他的身体为重。容祯无奈,只得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站在门口看雪中寒梅,看飞霜漫天,想着许多年前,大燕皇宫,那个喜欢在雪地里起舞的女子。回眸一笑,天地失色。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眼中柔光泛滥。

镜月静静的站在他身旁,看见他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念公主。皇上虽然温和儒雅,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人,骨子里却极为冷淡疏离,平日里就算是笑着也笑不达眼底,俊雅的容颜上永远是那种完美无瑕又寂寞空虚的笑。也只有面对公主的时候,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这皇宫那么大,从这里看下去,这个皇宫的风景尽在眼底,万里江山皆在足下,好像什么都拥有了。然而若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拥有得再多也不过徒增累赘与疲惫罢了。

镜月垂着眼睫,想,皇上…是很孤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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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和秦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容祯的身体每况愈下,却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就是为了给他心爱的妹妹主婚。

然而这一切,那女子并不知道。

镜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那日秦鸢说,“如今北齐朝堂已经安稳下来,朝臣各司其职,你闲暇下来,也是该考虑考虑封后选妃了。”

镜月险些冲上去告诉她别这么残忍。

然而容祯只是微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