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修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冷暖,直到对方将营养餐用完,才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这位主固执起来,他抵抗不住,如今看样子,少夫人是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了。

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他们其实一直都站在主子的角度思考问题,而没有人去为冷暖考虑,她不过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失去了丈夫,想要拉扯大一个孩子,会有多么的不容易。

如果主子还在,或许,不会让她要这个孩子吧。

飞机上的侍从撤走了食物,冷暖优雅的擦擦嘴角,神态安然。

看不出喜悲。

修心酸的转移了视线。

冷暖不清楚修的心里活动,失去异能这么久,她似乎已经适应了普通人的生活。

这几日,她的补汤里都会放一些安胎的食材,然而,每每用完,她的体内都会有异动。

可今日,用完膳怎么这么安静?

几日的调养,冷暖的气色已渐好转,靠在椅背上,玉指忍不住抚摸在小腹上,然后,刚刚触及柔软的布料,那种异动再次传来!

指腹下似乎升起了一股暖流,在乱窜着!

比以往都强烈一些。

细细查探,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看着手上的位置,冷暖眯眼,本以为这个异动是她的灵气,如今倒是猜错了。

是她这个孩子?!

“一个多月,可以有胎动?”,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冷暖眨着不可思议的眸光,询问对面的修。

修一怔,起身将随行医生拉了过来。

“少夫人,您不舒服?”,修紧张。

冷暖摇头,启唇说道:“没有不舒服,只不过觉得每次用完安胎的晚膳,肚子里总有异动”。

即使她没生过孩子,也清楚,一个月的胎儿,还未成型,不可能有胎动。

医生笑笑,“理论上说,不会感觉到胎动才是”。

话落,这名医生也不放心,拿出怀里的听诊器,先是在冷暖的腹部探听了一会,又量量冷暖的脉搏。

解释说:“少夫人不必担心,并没有任何异常,可能是这些汤药太补了,所以气息旺了一些,明天,这些药膳可以减量了”。

冷暖收回手,点点头。

修也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这未来的小主子,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冷暖笑,却没有任何开心的神采。

“太过优秀,也未必是好事”。

自古英才多磨难,木秀于林,风必毁之。

她倒是希望,他能平安无忧,即可。

或许是听懂了冷暖的话,修抿抿唇说道:“就像圣主一样,拥有的再多,也注定孤寡一生吗”。

虽然立场不同,但谁也无法否定,那个男人的优秀,优秀到,这世间没有一人可以并肩。

“不过,如果不是主子三年前那场意外,现在家族之主是谁还不一定呢”,在修的眼里,没人比自家主子更优秀。

“都是命吧,就像他,生在这样的背景之中,便拥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冷暖扶着自己的小腹说。

说来奇怪,自从知道了他的存在,她原本的绝望似乎都被另一种情感所代替。

这个小东西的陪伴,给了她一种新生的动力。

她和夜暮的孩子。

“这个孩子,注定生而不凡”,修恰好的接下这句话。

他就是有种感觉,这个孩子能在这个时候到来,像是冥冥注定一样。

给了所有人的新生。

冷暖笑而不语。

或许吧,未来,谁也说不好。

飞机划过薄薄的云层,最终,平稳的降落。

t国,雷家。

一切正常,仆人有序的在打扫着道路两旁的落叶,这个时节,正直秋季,纷黄的叶子堆积,徒生一种悲凉之感。

“大小姐,您回来了!”,有人注意到们楼下站立的两个人,脚步匆忙的跑过来。

冷暖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棉质连衣裙,白色平底鞋,清新有致,看不出一点孕态。

身后的修拎着两个行李箱,表情严肃而慎重。

门应声推开,率先走出来的,是雷霆。

“祖父,您又知道我回来了?”,冷暖勾唇一笑,望着这个老人,眼底有丝暖色。

雷玉的事就像彼此心中的一个秘密一样,谁也没有提起。

“能回来就好”,雷霆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虽然冷暖这两天的气色养回了一些,可还是挡不住对方眼里的那些破碎。

这个女孩,也不过在强撑而已。

“雷老爷子好”,修拎着皮箱走向前,弯身行了一礼。

雷霆笑笑,在夜暮的身边见过这个小伙子,伸出手将对方拉了起来,“我是冷暖的外公,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修站起身,礼貌的点点头。

“走吧,进去说”,雷霆看着冷暖开口。

“好”。

雷霆抬脚走在前面,心里并不平静,其实在冷暖订婚那日,他便为这丫头卜算过一卦,卦象为不吉,多有劳燕分飞,劳碌奔波之象。

当时他怕自己年纪老了,技艺不精,特意多次卜卦,依旧这个局势。

如今,果然印证了这卦象。

今日,还是凤先生来告诉他,有远客至亲,心下担忧,直到现在都不得安。

总觉得,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雷家的布置很古典,前院是四合院,后院是几栋别墅林立。

占地宽广。

几人慢悠悠的走在甬路上,微风吹过,空气中有种树叶的清油香气。

“外祖,祭司先生在哪里?”,冷暖深吸一口气,唇边带着笑意。

雷霆回头望了冷暖一眼,目光落在某一处,悠悠道:“可能在祭坛,这些日子,凤先生并不时常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冷暖纤长的睫毛一颤,扭头对着修说道:“修,你和外祖先回房,我要去见凤先生”。

“少夫人,您不休息一会?”,修犹豫,二人刚下飞机,医生也不在这里,他不知道她应该按什么时间修养。

“无事的,去去就回”,雷霆看着二人的对话,微微皱眉,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祖父,麻烦您安顿一下修”,话落,冷暖轻步离开,朝着那个祭坛的方向而去。

修叹气,对上雷霆审视的目光,坦言道:“少夫人有了身孕,一个多月”。

什么?

雷霆看向冷暖离开的地方,又看看修,语气有些生硬的说:“是你们老太爷,逼着她生?”。

她和夜暮已经结婚的事,老太爷那日和他商议过,他也没有反对,只不过目前,二人婚礼还没办,夜暮生死不明,冷暖又怀孕了!

“她才多大!你们这是要毁了她一辈子!”,雷霆跺脚!

“雷老爷子,您先别动怒,老太爷没有逼过少夫人”,修说道此,便住了口。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得,冷暖自愿留下这个孩子,还是她自己来解释更妥当。

雷霆双目凌厉,知道修没有说谎,憋着一口气,继续便后院走去。

“一会我亲自问她!我看,这个孩子留不得!”,以冷暖的姿色,即使结过婚,也不耽误她再嫁人!

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这头差点燃起的战火,冷暖不知。

一路急切的她,墨发飞扬,刚刚顿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祭坛处黑漆漆的大门!

没有一点声音!

屋内很暗。

眨眨眼,冷暖合上身后的门,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房间。

低头,脚下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有星辰流转,步步变换,头顶是木质雕刻的花纹,像是符印。

几乎都是黑色,只有地中央,高高的祭坛散发着淡蓝色的光。

旁边席地而坐一个人,黑色金花的袍子,与屋内的暗色调融为一体。

如果她的异能还在,应该可以看见对方周围笼罩的灵气,只不过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

抬脚走了两步,冷暖看见对方的手动了动,那是停止内息的动作。

“你是谁?”,冷暖现在距离凤隐一步的位置停下,声音很轻。

凤隐的动作停止,将手搭在膝盖上,却没有转头,亦没有说话。

冷暖秀眉轻蹙,直接来到了凤隐的对面,借着屋内浅蓝色的光,看清了男人脸上,那千年不变的乌木面具。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冷暖的目光紧紧锁在对方的面具之上。

似乎想要戳穿对方,看清那张隐着的脸。

凤隐轻笑了声,很好听的声音,如泉水滑过,“圣女何必纠结我是谁,萍水相逢而已”。

如果他的声音没有伪装,身材没有伪装,她确定,他应该是个男人。

只不过,这男人留着一头长发,飘逸的连她这个女人都自惭形愧。

冷暖眯眼,笑了一声,“你是四年前来到雷家,救了我的外祖父,也是因为你的一句话,雷家将目标重新放在了我的身上,助我接受雷家,助我得到五行石,助我来求你,这,就是你的目的?”。

冷暖重生在两年前,夜暮出事在三年前,凤隐出现在四年前。

而前世,雷家没有找到她,也没有凤隐这一个人。

这一切,和他都脱不了关系。

凤隐的手搭在膝盖上,细长的指节苍白,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随即,化为平静。

“一切,都是缘分吧”,男人低低的感叹。

缘分?

“您当真以为我很蠢吗?”,冷暖有些不悦,随即也坐在了地上,眼珠直直的盯着凤隐。

既然已经怀疑上他,她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可是下一秒,凤隐的手抬了起来,一道灵气闪过,将冷暖扶了起来。

“地上寒凉,圣女的身子不可恣意妄为”,这人,说话跟个古人一样。

冷暖抿抿唇,倒是听了他的话。

初为孕妇,她真的总会忽视这一点。

“我们以前见过?”,冷暖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没有”,凤隐垂首,不再说话。

“真的,没有吗?”,冷暖蹙眉凝思,将自己凭生见过的人都过滤了一遍,都没有人选。

她没见过他,可他却像是在帮助她。

“圣女不必忧思,我们的确是萍水相逢”,男人好听的声音抚慰着,似乎知道这个女孩的心中所想。

“既然凤先生这么说,我也不想再纠结,给!”,冷暖说着,将自己口袋里的那块血玉拿了出来,递给凤隐。

淡蓝色的光晕中,血玉的光芒更盛,温度也变得越来越灼热。

凤隐苍白的指节接过,放在掌心观摩着。

“的确是火之石”,男人点点头。

“那么,你可以救他吗?”,冷暖直白,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凤隐突然抬眸,乌木下,只看得见两抹深渊,像一把无形的利器,瞬间戳入了冷暖的瞳孔,一抹寒凉入侵心房,她突然,感觉到了悲伤。

是错觉吗?

这个男人在悲伤?

再眨眼,一切如常。

“我说过,要五枚”,这只是其中之一。

“你可以救他?”,冷暖自动忽略了他的话,一心只关心这个问题。

凤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你来之前,已经清楚了不是吗?”

“世上的任何事,都求一个因果,那个人之所以有今天这一情形,也是因他重下的因,魂飞魄散便是他得果,他已经多活了三年”。

凤隐的话直截了当,任何事情,时机到了,便自然得知真相。

“你这是什么意思!”,冷暖不明白,蹙眉紧皱。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救他,便是逆天,违了这自然规则,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同等的,你可愿意?”,凤隐再次抬眸,看着冷暖,一如曾经,他问过的那个人。

想知道,这个女孩的答案,是什么。

冷暖眼眸微颤,下意识的扶了扶自己的小腹,咬唇说道:“我愿意,任何代价都可以”。

只要夜暮可以活过来,要她的命都可以。

这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凤隐像是笑了一下,随即,从地上站起身,长长的衣摆摇曳,背对冷暖而站。

冷暖莫名。

对方如清水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找到五颗,再来吧,这个,我先收着了”,凤隐低头,掌间是那块血玉。

“我不知道,它们在哪里”,少女低低的声音。

不过,她相信,凤隐肯定会给她答案。

“你已经找到三颗了”

“三颗?”,话落,少女的头顶突然飞来一张卷轴,冷暖伸手打开,随即睁大了双眸。